乌克兰赴留学，连线在乌留学生：防空洞里扮鬼脸的小孩让人心疼

央视网消息（记者 王静远 视频 豆瑞华）：当地时间2月24日凌晨5点，俄罗斯突然出兵乌克兰。随后，乌克兰首都基辅、敖德萨、哈尔科夫等城市都传出了爆炸声，多处军事设施遭到摧毁。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宣布，全国进入战时状态。

2月25日，联合国表示，至少有127名平民伤亡，包括25人在炮击和空袭中死亡，102人受伤。

央视网记者连线目前身处哈尔科夫的中国留学生小陆，哈尔科夫是乌克兰第二大城市，也是第一波遭受到俄军导弹袭击的城市之一。

战争爆发后，小陆和其他中国留学生一起到学校主楼的地下防空洞避难。在这个地下空间里，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当地人脸上那种复杂的表情，“对未来的迷茫未知，以及一种不得不表现出来的乐观态度。”

在防空洞里，有很多无忧无虑的小朋友，他们拿着从家里带来的玩具、画笔，对周围的人扮鬼脸。大人们在逗孩子的时候笑得也都很开心，但是一转身就变得很忧愁，讨论着水、食物以及晚上要如何防空洞过夜等等。“这种对比给人的冲击非常强烈。”

俄乌冲突爆发已超过48小时。这两天以来，小陆最大的感受就是迷茫，“不知道冲突什么时候能结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家乡，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还是否安全。”

目前，小陆所在的哈尔科夫市依然炮声不断乌克兰赴留学，巷战还在继续，小陆仍在等待大使馆撤侨的消息。

以下是他的自述：

“战争离我们很近”

我现在在乌克兰的哈尔科夫，我是2020年10月2日来到乌克兰留学的，至今已经有一年半了。

前天（24日）凌晨5点，我被俄军发射的导弹和炮火声震醒，之后大使馆就通知中国留学生自行组织，结成5人小组进行避难。

我紧急收拾了一些贵重的随身物品，手机、现金、水和食物等。早上7点左右，我们跟随宿舍大部队，到学校主楼的地下防空洞避难。

前天早上刚到防空洞的时候，我们本来都以为很快就能结束回到宿舍，但从中午开始一直能听到零星的炮声。

我看到新闻说离我们学校东部大概1公里的地方，俄罗斯军队和乌克兰政府军正在进行巷战交火，哈尔科夫整个城市还是比较危险的，所以前天我们就一直待在防空洞里，在那里过的夜。

防空洞里人很多，都挤满了，有当地的学生、老师和附近的一些居民。防空洞里乌克兰人的情绪比较复杂，比较年轻的学生都有说有笑，感觉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经历过2014年乌克兰内战、克里米亚独立事件国际硕博连读，所以这次又爆发战争后，他们的情绪也比较稳定。

但是像一些带着孩子的当地成年人，我看他们其实都很忧愁，但是当转头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还是要强颜欢笑，逗孩子们玩。相比之下，那些孤苦伶仃上了年纪的老夫妻是最害怕的，因为子女不在身边，老人都很担心家里人的生命安全。

防空洞里没有信号，没有暖气，非常阴冷。我们从上面教室搬来了椅子，有人拿几张椅子简单拼凑一下，当个床，还有的人就直接打地铺。我本来也是想躺在地上休息一下，但是实在太冷了，感觉都快感冒了。

再加上很多居民都带着孩子和宠物，防空洞里也很喧闹，大家都休息不好，可能平均每个人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不到。所以当地时间昨天（25日）早上6点，我们决定回宿舍休息，差不多睡到上午11点，又被炮声震醒了。

昨天早上，同学外出的时候看到在我们学校门口的这条街上停着乌克兰政府军的装甲车，战争离我们很近。现在据说俄罗斯对整个哈尔科夫城又重新组织了一波进攻，巷战还在进行，并不安全。我们刚才又去地下防空洞躲避了半个小时，等炮声平息后才上来的。

昨天我们学校附近应该是遭到了炮击，有建筑物的玻璃都震碎了，所以今天（26日）我们就没再去防空洞了。而且从今天早上开始，我们楼下一直有乌克兰政府军的士兵。

（楼下的乌克兰士兵 受访者供图）

“我很难用言语去描述这一切”

战争中有很多消息来源你不知道是不是准确的，昨晚传出了两个谣言，说晚上6点和凌晨4点会进行轰炸，但最后也没有，所以心里非常担心害怕。

每当感觉外面已经平静下来了，就会传来几声零星的炮声或者坦克履带的声音，提醒你战争仍然在继续。

但其实哈尔科夫除了爆发巷战的地方以外，其他地方和平时感觉没什么区别。前天我上到地面之后，看到学校门口的加油站、超市和公交车仍在正常运作，让人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前天晚上7点左右，我看到了大使馆发布的信息，准备进行撤侨事宜，让在乌华人登记信息，那会儿大家都非常开心，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但下一刻心情又变得很复杂。

复杂是因为在冲突爆发后，我在防空洞里和当地人有了一些交流。作为外国人，作为留学生，我们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撤侨之后我们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们不得不留这里继续对抗未知的命运。

不知道生活在当地的不管是乌克兰族还是俄罗斯族人，他们在战争之后要面对些什么乌克兰赴留学，连线在乌留学生：防空洞里扮鬼脸的小孩让人心疼，战争会将他们带向何处，他们要如何重建自己的家园，要如何继续在贫困潦倒的环境下生存下去？尤其是坐在我旁边的一家人，是四世同堂，最小的孩子只有四五岁，最大的老人已经80多岁了，所以会感觉非常揪心。

战争爆发后，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在防空洞中看到当地人脸上那些复杂的表情，对未来的迷茫未知以及一种不得不表现出来的乐观态度。我很难用言语去描述这一切。

在防空洞里有很多还不满10岁的小朋友，他们都无忧无虑的，拿着从家里带来的玩具、画笔，玩得很开心。但是他们身边的大人就很担忧，在讨论水、食物，晚上如何在防空洞过夜等等。这种对比给人的冲击非常强烈。

当时坐在我对面有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她长得非常可爱，很多人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包括当地人和中国留学生们，大家都会逗她玩，陪她做鬼脸。这些大人在逗她玩的时候笑得都很开心，但是一转身就陷入到沉思当中。

（防空洞里的小女孩 受访者供图）

前天凌晨三四点之后，从外面又进来了一批来避难的当地人，有一对祖孙睡在我们对面，那位老奶奶躺在地上，一直在给她的孙女讲故事，安慰她不要害怕。

这个小女孩的父母也很友好，当时我的一个同学一直站着走来走去，小女孩的妈妈问他为什么不坐下休息，我同学说坐在地上太冷了，小女孩的妈妈就把随身带的一个毯子递给我同学。但我看到他们带的毯子刚刚够一家人盖的，所以当时我们都很感动。

“战争的代价是由每一个民众分摊的”

冲突爆发之后，我的心情就是迷茫，不知道冲突什么时候能结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家乡，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还是否安全。

前天早上刚到防空洞的时候，精神状态还算比较好，也比较乐观，但是到了晚上又累又饿，只想着战争能够赶紧结束。我甚至无时无刻不在希望能立刻有俄罗斯士兵冲进来告诉我们“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真的特别颓废沮丧。

当重大危机来临时，经历苦难和折磨最多的就是社会底层民众。

乌克兰是全欧洲人均GDP最低的国家，可以说是整个欧洲最穷的国家，但由于紧邻中西欧，当地的消费水平并不比咱们国内低多少。

来乌克兰留学以来，我感觉到当地底层人民的生活处于一种麻木和绝望的状态。冬天零下十几度，漫天大雪，走在街头，你可以看到很多拄着拐杖的八九十岁的老人在街边翻垃圾箱，而且路边有很多小孩，逢人就喊“Money！Food！Money！Food！”，我猜这可能是他们唯二会的两个英语单词了。

这次经历给我最大的感受还是和平不易，战争的代价是分摊到国家每一个民众身上的，而其中又属那些底层的贫困民众承受得最多。

（小陆学校附近的乌克兰政府军 受访者供图）

其实在战争爆发以前，我就很难想象像乌克兰这样的国家，底层民众是如何在这么困难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他们一个月的收入甚至还不够维持日常开销。而战争的到来，加剧了这些苦难，有很多人会流离失所、失去工作，还要拖家带口照顾好老人和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亲历战争。之前在国内的时候，战争离我十分遥远，只是在网上看到某些地方又爆发战争冲突的消息，当时会有一种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心态，是“俯视”战争中的平民。

但现在当我设身处地，亲身经历了当地人的苦难之后，我真的会不由避免地对当地人生出一种同情，很难保持一个古井不波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