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的一场特别军事行动掀开了全球格局的新剧变。俄乌之间的军事较量,迅速演变成全球大国力量博弈的新战场。三年后的今天,在特朗普2.0时代,美国抛弃欧洲盟友,与俄罗斯单独展开会谈。在多极化世界加剧形成的背景下,俄乌冲突能否迎来新的转机?中国又将承担何种角色?
俄乌冲突三周年之际,观学院直播厅特别邀请上海外国语大学杰出教授黄靖,俄罗斯哲学家、政治理论家亚历山大·杜金,法国巴黎政治学院教授、前塞尔维亚外长武克·耶雷米奇,从中、俄、欧三方视角带来解读。以下为对话文字稿上半部分。
【整理/观察者网 朱新伟】
·特朗普破坏了西方单极秩序
黄靖:请允许我介绍两位参加本次讨论的嘉宾:亚历山大·杜金教授是俄罗斯非常著名的哲学家和学者;武克·耶雷米奇曾担任塞尔维亚外交部长,他在2012年至2013年担任联合国大会主席,现在是巴黎政治学院教授,也是《地平线》杂志的主编。
我是上海外国语大学杰出教授,我很高兴也很荣幸能与两位嘉宾进行讨论。两位嘉宾可能对我们将要讨论的问题各持不同看法,现在让我们开始切入正题吧。
我们知道,从欧洲和乌克兰的角度来看,刚刚结束的慕尼黑安全会议是一场灾难。不仅仅是因为美国副总统万斯演讲时对台下的东道主非常不友好。在我看来,他实际上呈现了一幅让观众相当不安的图景。
首先,我认为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慕尼黑安全会议的报告说,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多极世界,在我看来,这是前所未有的。鲁比奥曾说过这是一个多极世界,现在慕尼黑报告也说多极世界,这意味着美国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放弃了单极霸权地位。因为如果是多极世界,那么就没有所谓的“领导”,霸权不再是单极的。
其次,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之前,美国已经提出了他们对乌克兰战争的计划或解决方案,乌克兰重返北约是不现实的,回到2014年之前的边界是不现实的,在实现和平之后,北约不能介入。
观学院直播厅| 上海外国语大学杰出教授黄靖
此外,特朗普总统甚至表示,将俄罗斯排除在七国集团之外是一个错误,他想邀请俄罗斯回到八国集团,这意味着他承认俄罗斯作为一个大国的地位。因为拜登总统曾经说过,俄罗斯是国际社会的弃儿,但现在美国邀请俄罗斯回到八国集团,俄罗斯不再是弃儿。
这是一个根本性的变化,在我看来,甚至比那些关于乌克兰战争的提议更重要。我们知道,这一切对欧洲和乌克兰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于是他们立即举行了一场由马克龙发起的圆桌会议,讨论欧洲人如何以及通过什么方式来应对这种出卖。这是我的理解。
现在我想听听两位嘉宾的意见,您对这次慕尼黑安全会议的看法是什么,有何评论?让我们从耶雷米奇教授开始。
耶雷米奇:出于对杜金教授的极大尊重,他不仅在俄罗斯,而且在塞尔维亚也非常有名和受人尊敬。出于我对他的尊重,我将请他发言,然后我会做出回答。
杜金:非常感谢您的美言。谢谢主持人邀请我谈论如此重要的话题。我不认为我的观点过于偏激,我认为我只是走在了时代的前面。因为从上世纪80年代初苏联还在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描述未来的现实。断断续续走到今天,现实几乎就是这样。所以我的想法粗看上去极端,实际上只是超前。
我说的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但它们迟早将会发生。这是一种态度,因为我不会试图去占卜,去预测某件事是错的还是对的。我试图去发现历史的断层线和一些规律,文化历史与地缘政治的深层现象之间存在着联系。这就是为什么我的想法看起来有点奇怪或极端,但如果你把它们放在历史的时间线上,你可以很容易地看到它们只是超前了。
所以我支持一个特别的观点,支持多极世界理论,或者说,我认为首先要超越自由主义、共产主义、法西斯主义的区分。
我拒绝所有三种主要的西方现代政治理论,这是我的观点。将各种主义与占统治地位的自由主义相比较,你可以很容易地理解为什么会有慕尼黑安全会议的这种组织。
观学院直播厅| 俄罗斯哲学家、政治理论家亚历山大·杜金
首先,我们要了解美国发生了多么深刻的变化,这不仅仅是关于一个新政党上台、共和党赶走了民主党,这是真正的革命,是全新的世界愿景;不是关于共和党或民主党,而是关于更深刻的世界原则、国际政治和地缘政治意识形态,一切都与特朗普联系在一起。
我们可以说,特朗普的意识形态已经在美国取得胜利。过去几十年来,华盛顿是一个完全自相矛盾的地方。不管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都不重要。这就是福山所说的单极全球秩序或“历史的终结”,持续了近四十年,几乎没有变化。
这就是单极的全球意识形态、单极的全球政治制度、单极的民主制度、单极的自由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不仅是西方国家,许多国家的全球主义精英,都把这当作了常识:即只有一种意识形态,自由主义,每个人都应该在这个全球主义的人类命运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西方把自由主义及其价值观定义为“进步”,这是一种把个人从集体身份中剥离出来的意识形态,被视作理所当然。
特朗普把这一切都破坏了,他对这些观点都说不。所以不到一个月前,出现了巨大的逆转,正在推翻这些既定的单极全球主义自由主义真理。特朗普团队的所有核心成员,首先,副总统万斯来到慕尼黑安全会议,向欧洲人解释美国的保守主义革命。可以预料,他遭遇了彻底的误解。
当地时间2月21日,特朗普在椭圆形办公室回答问题。路透社视频截图
黄靖:杜金教授,我同意您的看法,这更像是“杰克逊主义”或者说“孤立主义”的回归。我们知道,美国建国后有两条路径,一种是杰克逊主义,认为美国优先,应该脱离旧世界的事务,参与列强博弈。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走了我们熟悉的威尔逊主义路线。威尔逊主义认为,美国需要建立以自己为主导的联盟,美国可以建立自己的领导地位或霸权。在苏联解体后,威尔逊主义走向了极端,即所谓的全球主义。这意味着在美国领导的联盟的基础上,他们应该建立一个自由主义的国际秩序,这种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应该为美国的霸权提供坚实基础。
现在唐纳德·特朗普把所有这些都扔进了垃圾桶,说让我们回到杰克逊主义。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说特朗普是一个新杰克逊主义者,强调美国优先、大国博弈,美国巩固了它在这个我们称之为美洲的大岛上的统治地位。美国重新试图重新确立其作为全球大国的地位。
我完全同意您的观点。现在我想听听耶雷米奇教授的意见。您对这次慕尼黑安全会议有什么看法?您是否同意杜金教授的意见,即这是一场革命,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
·中俄发起了多极世界的第一个明确信号
耶雷米奇:谢谢。首先感谢邀请我参加这次讨论,很荣幸能与杜金教授讨论。谈到慕尼黑安全会议博士,我不确定这次会议是否预示着多极化世界的开端。在我看来,早在2007年,慕尼黑安全会议就有了变化。当普京总统发表演讲时,不仅引起了人们的侧目,也引发了听众的骚动。当时,我也在场。
在我看来,那是多极世界的第一个明确信号,普京总统谈到了对于当时正不断东扩的北约,俄罗斯联邦的安全关切,特别是在安全领域。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注意到,但这是多极化出现的迹象。一年后的2008年,又一个强烈的迹象表明世界是多极的,也许这比普京总统的演讲更令人愉快,那就是2008年8月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那是一场壮观的仪式,大多数世界各国领导人,包括普京总统、布什总统以及其他许多人,包括我国总统,我作为时任塞尔维亚外交部长陪同他参加了那个特别的开幕式。全世界汇聚一堂,是一场壮观的仪式。我再一次非常清楚地感知到了多极秩序的存在。
观学院直播厅| 法国巴黎政治学院教授、前塞尔维亚外长武克·耶雷米奇
在2007年的慕尼黑,俄罗斯发出了自己声音;在2008年,中国以一种非常非常强大的方式展示它在全球舞台上的地位。然后,也许就在北京奥运会结束几周后,全球金融体系出现了崩溃,雷曼兄弟危机引发了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在那场全球金融危机中出现了一个大问号,即从达沃斯的意识形态中产生的全球金融和经济网络的全球主义,这对世界来说是否是一件好事,要打个问号。
因为原本的假设是,全球化程度越深,我们就会变得越好巴黎第一大学申请在职研究生,全球自由资本主义就是未来,无国界的世界是未来,将给每个人带来繁荣。然而,在2008年秋天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崩溃。
我认为这几个事件表明,全球秩序正在从单极转变为多极。今年的慕尼黑安全会议,美国副总统万斯的演讲,唐纳德·特朗普的声明,以及最终在利雅得举行的美国和俄罗斯之间的谈判,今年发生的事件只是过去变革的回响。
我完全同意杜金教授的观点,即这场变革的基础要素之一就是这场社会文化。我们将看到是否有其他革命正在进行。到目前为止,美国仍然是国际舞台上最强大的单一角色。是的,我们谈论多极世界,但美国是非常非常强大的一极,它目前正在经历非常戏剧性的动荡和变化。我们看看结局如何。
我同意,从出席慕尼黑会议的欧洲人的角度来看,事情看起来相当黯淡,当然不是所有的欧洲人。事实上,还有其他欧洲人对唐纳德·特朗普上台和美国发生的变化感到非常热情和积极。
我来自塞尔维亚,对于美国现在的变化,塞尔维亚人感到非常满意并抱有期待。由于美利坚合众国,塞尔维亚遭受了几十年的痛苦。但欧洲也有许多人在为万斯鼓掌,慕尼黑安全会议现场的欧洲人并不满意,但这就是我们目前的情况。我们身处多极世界中。
请注意,在我看来,多极世界的地缘政治衰退,如果以历史为参照,达到目标往往会持续很长时间。地缘政治的周期要比经济的周期长得多,经济周期是几年,地缘政治周期通常需要几十年。我们正处于下行阶段。谈到全球合作,我非常希望发生在美国的这场革命将在未来几年和几十年里弥补世界走出地缘政治衰退的损失。为确保世界走出这场衰退,美国和中国将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
黄靖:我很高兴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有更多的共识而不是分歧。我们都同意,我们已经身处多极世界之中。但我不得不说,这是美国政府第一次正式承认世界是多极的。就在几年前,我们还记得乔·拜登总统说过,美国将成为领导者。他的原话是,如果我们不能成为领导者,还有谁能?换句话说,他仍然相信美国在领导世界。
·美国霸权的三个垄断地位已经失去两个
耶雷米奇:我能否把您说的话往后推一推。从冷战结束到现在,美国的领导地位,或者说霸权,其基础是美国在三个重要领域的主导地位。在我看来,其中两个领域现在已经消失了,美国曾拥有技术垄断,高科技都是美国的,我说的是90年代初。现在没有人可以真正谈论垄断了,中国与美国不相上下,甚至在某些科技领域比美国更先进。技术垄断消失了。
第二是美国的军事垄断。我认为在乌克兰战场,俄罗斯已经成功地挑战了这个垄断。在此之前,只有美国被允许根据他们所定义的国家利益,以他们认为合适的方式进行军事干预,而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因为他们有这样的军事能力,这本质上是垄断,这样美军就可以入侵伊拉克,轰炸南斯拉夫、利比亚、叙利亚等等。这是美国独占的特权,别人不能这么做。
俄乌战争迎来三周年,一架俄军无人机正观测在库尔斯克发动进攻的乌军
现在,俄罗斯在乌克兰战场成功地挑战了这个垄断地位。因此,美国主导的第二个垄断,军事垄断已经消失。
但第三个仍然与我们同在,这也是我仍然认为美国在当今世界扮演着非常重要角色的原因,那就是美元的垄断,在金融领域还没有多极化。美元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工具巴黎第一大学申请,杜金VS耶雷米奇:经过三年战争,美国霸权的三个垄断地位已失去两个,问题是金融和经济领域的多极化,我认为这是未来几年和几十年最有趣的领域之一。
黄靖:我同意您的观点,世界正深入多极化。但我的观点是,美国没有接受或承认多极化。在唐纳德·特朗普上台之前,美国仍觉得自己是领导者。直到特朗普上台后说,看,我们不再是领导者了,我们不想扮演领导的角色;我们放弃了,现在是多极世界。换句话说,美国政府是否接受或承认是一回事,事实是另一回事。
您刚才提到了另一件事,我对此有一点不同的看法。是的,欧洲人总说普京总统是在2007年的演讲中第一次与西方决裂。但我和普京总统聊过,我参加过瓦尔代会议,这也是我的观点,我觉得真正的转折点是2008年,当年发生了两件事。第一,美国就在俄罗斯眼皮底下,在波兰和捷克部署导弹防御系统,打破了俄罗斯和美国之间的战略平衡,这对俄罗斯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第二,格鲁吉亚和乌克兰正式申请加入北约,俄罗斯也很难接受,因为缓冲区已经不存在了,威胁直接针对俄罗斯。这就是2008年8月俄格战争爆发的原因。
我认为这是一个转折点,2007年他只是把话放在那里,说:“我警告你们,不要逼我,否则我们必定回应。”战略平衡被西方摧毁了。如果西方真的听了普京在2007年说的话,他们不会做2008年的事。2008年真的很重要,在我们进入下一个话题之前,我想听听杜金教授的意见。您有什么回应吗?或者您对这个问题的其他看法是什么?
·MAGA运动不是回归孤立主义
杜金:总的来说我同意您的观点,这似乎是非常正确的,但我想更多地探索美国人和特朗普主义者是如何解释多极化。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与美国的领导地位或霸权并不矛盾。
我同意他们放弃了威尔逊式的民主领袖态度,以促进全球自由价值观和人权,他们放弃了领袖义务。但他们没有回到孤立主义,而是提出了美国霸权和领导力的新模式,但建立在完全不同的意识形态基础上,现在更多的是关于美国文明的辉煌和荣耀,这被认为是与全球主义非常不同的东西。
MAGA运动,也即让美国再次伟大的运动,这不是回到孤立主义,而是领导形式的新理念。但是,如果不强加自由主义,全世界的自由主义网络,这创造了一种非常特殊的概念。我建议称其为大国强权秩序,不仅仅是多极化,承认任何文明都有权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这就是我们对多极化的理解,其基础是人类决策过程的均匀分布,这是俄罗斯和中国共同拥有的一种非常人性化的人道主义愿景。我认为印度,以及或多或少在非洲、拉丁美洲、伊斯兰世界,这就是权力中心的平均分配,这就是我们对多极化的理解。
我已经写了一些关于促进多极世界规则理论的书博士后,这与普京先生、拉夫罗夫先生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是我们所接受的理念。但在美国,特朗普非常严厉地批评了金砖国家组织,因为他不同意我们对多极化的解释。他所谓的多极化或鲁比奥口中的多极化,是非常不同的东西。那就是以美国为核心、为基础的特殊文明的核心和中心,美国作为帝国的至高无上的领导地位。这是老生常谈了,加拿大成为美国的第 51个州和吞并格陵兰岛,这是一种与“一带一路”倡议相抗衡的庞大的一体化项目,但这是赤裸裸的帝国主义和霸权,不同于中国主张的双赢理念。中国的做法完全不同。
但美国是要在地缘政治、金融经济利益上取得巨大的控制地带,这仍然是霸权、仍然是美国领导、仍然是某种单极秩序。但我们的解读不同,我对特朗普的方案愿景的解释不一样。
客观而言,我同意你们两位的观点,这导致了多极化。但现在我们应该直面多极世界内部的具体力量平衡。
例如,感谢我的中国同事们,最近我与米尔斯海默教授进行了探讨,他是大国理论的支持者。例如,他不承认印度文明的存在,他只是接受美国、中国和俄罗斯作为三个现存的大国,其他国家都依据这三个大国之间的对抗关系来决定他们是盟友还是敌国。我觉得美国人的解读非常不同。
观学院直播厅| 中俄欧三方专家权威解读俄乌冲突
黄靖:我非常熟悉米尔斯海默教授的观点。但有一件事我不敢苟同。我认为对唐纳德·特朗普来说,在全球事务中采取单边行动并不意味着他仍然认为美国是单极霸主。太令人震惊了。听到他的就职演说如此赤裸裸地体现帝国主义,我要格陵兰,我要巴拿马。
现在有这样一位美国总统,在21世纪的就职演说中主张对另一个主权国家的所有权,对我来说这是难以置信的。
无论如何,我必须把我们带回我真正想讨论的话题,两位先生。这就是乌克兰战争。在我看来,这是一场非常重要的冲突。其重要性在于,它开始重塑我们所知的那个世界。
存在两种完全不同的叙事:一种说法是,俄罗斯被视作“入侵者”,这是一场自二战结束以来欧洲从未有过的“入侵”,整个欧洲都团结一致反对俄罗斯。他们真的想阻止俄罗斯,因为他们认为,如果不能阻止的话,欧洲就会回到19世纪甚至更糟的局面,所以这次他们似乎是铁了心要反对俄罗斯。
但另一种叙述是从完全不同的角度出发,我记得我读过一篇我的好朋友写的长文——谢尔盖·卡拉加诺夫于2022年9月在《俄罗斯全球事务》上发表的。他的观点是,这场战争根本不是关于乌克兰,而是关于俄罗斯的未来、斯拉夫民族的未来。他从他的角度来辨析,我看得出来,也就是说,美国领导的所谓国际秩序或西方秩序,不仅对全球和平与稳定非常不利,而且越来越成为美国试图削弱并最终摧毁俄罗斯和斯拉夫民族的工具。
因此 俄罗斯的这次攻击并不是真正针对乌克兰,而是针对美国领导的西方国际秩序,这样他们不仅可以拯救俄罗斯和斯拉夫民族,还可以试图重建一个更加公平与和平的国际秩序,而不是由美国领导并被美国利用,来为自己谋利的国际秩序。
以上是两种不同的说法。第一种认为这是一场纯粹的侵略,非正义、恶劣,必须加以制止;另一种观点是,这是自卫,不仅是为了保卫俄罗斯,还试图攻击甚至摧毁这种恶劣的、被美国利用来实现其霸权的国际秩序。
无论两种说法有多么不同,事实是我们知道这场战争确实重塑或开始重塑我们所熟悉的国际秩序。这就是我们坐在这里的原因。先生们,我想听听你们对这场战争的看法。在此基础上,你认为如何公平或可能地解决这场灾难或悲剧?
·乌克兰战争证明美元没有那么强大
耶雷米奇:我试着回答。首先,当谈到俄乌冲突问题的根源时,我不像杜金教授那么博学。可以说,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有着非常深刻的文明基础。
我的观察是,首先,在2022年的冲突阶段开始之前,自二战结束以来在欧洲攻击一个独立主权国家、以分割其部分领土为明确目标的先例,就是科索沃战争。我来自塞尔维亚,我们在1999年目睹了由整个北约发起的攻击。事实证明这是西方军事干预的结果,没有得到联合国安理会的批准,其明确目的是分割塞尔维亚的部分领土,即科索沃。
根据《联合国宪章》,只有当你在1999年得到联合国安理会的批准时才能合法使用武力。但这不还是发生了吗?联合国安理会没有批准北约的干预,北约却对塞尔维亚进行了干预,结果基本上是分割了塞尔维亚的主权领土。所以对于乌克兰正在发生的任何事情,我几乎想不出有什么先例。
但话又说回来,正如我所说,这场冲突有其历史和文明根源。就其结果而言,面对西方一次非常猛烈的攻势,俄罗斯没有崩溃。由华盛顿的政权领导,通过对俄罗斯实施严厉的制裁,在财政和军事上支持乌克兰。面对这种压力,俄罗斯并没有崩溃,俄罗斯在2022年之前提出的大部分要求似乎都将得到满足。
我们将观察这些谈判如何结束,但到目前为止,似乎美国和俄罗斯在这些谈判中提出的关切都得到了彼此很好的理解。因此乌克兰冲突的第一个后果是,在世界各地使用武力以推进国家安全利益之后,美国或西方不再垄断使用武力的权力。
顿涅茨克州,俄乌冲突持续不断,乌克兰士兵使用的火炮武器残骸堆积在战斗阵地上。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第二件事是全球金融的未来,我们稍后再讨论。关于特朗普是否属于杰克逊主义的撤退、孤立主义和承认多极化,我更倾向于杜金教授的解释。我确实认为,这样一个新美国想要维持其在世界上的霸权地位,而最明显的是在金融领域。实际上,特朗普总统自就职以来说过许多事情。他以非常直率、露骨的措辞声称,那些想要考虑在国际贸易中取代美元的国家,将面临100%的关税;他特别强调了金砖国家组织,还说如果金砖国家继续创建一个替代美元的支付系统,他们将见识美国的实力。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的理解是,美国对维持霸权,尤其是全球经济秩序和美元的地位非常感兴趣。在这种情况下,乌克兰战争的后果是美元成为针对俄罗斯的武器,逼迫俄罗斯放弃想要在乌克兰做的事情,包括金融制裁等等。但这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因此,最大的问题在于,美元是否真的如此强大。尽管唐纳德·特朗普发出了种种威胁,但人们是否真的可以考虑未来出现一种替代美元的支付系统。然后我必须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中国身上。因为中国是与美国平起平坐的经济强国,在建立一个替代性金融架构与全球支付架构中,如果没有中国扮演核心甚至领导作用,将很难想象。
乌克兰战争的后果是,即使是美元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来逼迫像俄罗斯这样的国家就范,它没有那么强大。但未来是什么,会出现美元的替代品吗?会是数字货币吗?会是加密货币吗?我还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不是经济学家。
巴黎第一大学在哪个区,法国纪念名人的圣殿,因一名少女而建,这里曾证明了地球的自转
在巴黎塞纳河左岸第五区,有一座纪念法国历史名人的圣殿—— 先贤祠(Panthéon),从卢森堡公园出来,走不远就能望见它标志性的穹顶。
先贤祠荟聚了法国的众多思想伟人,不仅是法国的精神寄托和灵魂的化身,还能在这里找到法国历经千折百难依然屹立于世的原因。如此重要的建筑,起源却是因为一个柔弱的少女。
巴黎的守护女神叫“ 圣日内维耶( ève,约422-502)”,是一位真实存在过的历史人物。日内维耶生于巴黎西郊的南戴尔,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年少时就决定终身过贞节的生活,父母过世后就来到巴黎,照顾贫穷生病的人们,传说她为了表示虔诚每周只进水进食两次(但是古人表示虔诚的方式我实在难以理解=。=)。有着“上帝之鞭”之称的阿提拉进攻巴黎时,她号召巴黎的男人们拿起武器保卫城市,女人们和她一起祈祷。男人们不干了:凭什么我们去打仗送死啊!甚至还有人要对她施以“石刑”。没想到在她坚持祈祷下,阿提拉果然掉头去进攻意大利了,巴黎就这样保住了。从此,巴黎人将她奉为保护神。
圣日内维耶的在塞纳河畔的雕像
当时的法兰克国王克洛维(约466-511)也受日内维耶的影响,她去世五年后的507年,克洛维正式皈依基督教,是欧洲第一位接受基督教洗礼的国王,从此法兰克王国得以基督化,对整个欧洲历史的发展都有非凡的意义。为了表示自己的虔诚,国王修建起一座修道院,本想作为自己和王后的墓地,但国王去世后葬在了圣德尼教堂。512年,日内维耶的遗骸被移至这座修道院,就是先贤祠的前身。
1744年,平日里挥霍无度的法国国王路易十五身染重疾,便向巴黎的守护女神祈祷,如果能够早日康复,就建造一座更豪华更精致的教堂,这听起来跟中国的“重修庙宇,再造金身”异曲同工。国王奇迹般地康复了,就下令给女神重建一个“家”。1758年教堂奠基,国王授命御用建筑师玛格内侯爵负责,由其副手苏夫洛设计。由于财政困难,1780年苏夫洛去世时,教堂的穹顶尚未建造,苏夫洛的学生让·巴普蒂斯·朗德莱接手继续完成。为了纪念这位著名的设计师,教堂前正对着的这条街就被命名为“苏夫洛街”。
然而此时法兰西已经陷入了风雨飘摇,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到处都在烧教堂,杀教士,先贤祠顶着巨大的压力在次年竣工,但圣日内维耶的骨灰却被抛进了塞纳河。大革命时期的制宪会议也决定将其从教堂改为存放国家名人骨灰的祠堂。在当时人们的眼中,这里不能是封建帝王的宗教建筑,而是新时代的革命圣地。随着大革命失败,教堂的作用也一改再改,1814-1830年间又归还教会,直到第三共和国时期安放大文豪雨果的骨灰开始,这里再次被改为国家名人祠墓一直至今。
先贤祠的法语是“Panthéon”,是不是看上去有点眼熟?它正是来自于希腊语的“”,意为“所有的神”,就像雅典卫城那座供奉众神的帕特农神庙一样。罗马万神殿的名称也是“”。所以,先贤祠在法国也被称为“万神殿”。是啊,不仅仅在法国,这些曾对人类有着伟大贡献的科学家、文人等,不正是整个人类的“神”吗?
顺便提一句的是,先贤祠对面右手边是巴黎第二大学的总部,它是巴黎大学分拆成十三所大学其中的一所,建筑的前身是巴黎大学法学院。巴黎大学建于1150年左右,是欧洲最早的大学之一巴黎第一大学在哪个区,法国纪念名人的圣殿,因一名少女而建,这里曾证明了地球的自转,就连著名的牛津大学都是1167年从这里分出去的。遗憾的是巴黎大学原校址并未像欧洲许多古老的大学完整地保留下来,所以很少受人关注。
带着对名人的崇敬,我来到先贤祠面前,虽然穹顶包围起来了在修理,但依然能够看出它直刺云霄的壮美。它是新古典主义建筑的早期典范,一条科林斯式柱廊托起圆形底座,两排22根整齐的圆柱列阵组成了门廊,仿佛长眠于此的先贤们托起了法国,看上去肃穆典雅又不失庄重。正面的三角形山墙(山花)是典型希腊神庙的风格,它也是巴黎第一座带有古希腊风格的建筑。
人字墙下刻有一排工整的法文“Aux , la ”,意为“ 献给伟大的人们,祖国感谢你们”。可以说,这是世界上最煽情的广告词。不仅仅在法国,在任何一个国家,为人类造福的伟人们都值得感激和崇敬。
门廊墙上的巨型浮雕名为《 在自由和历史之间的祖国》,1831年由著名雕刻家P·J·大卫·当热设计建造:中央站有代表祖国的女神,将花冠分赠给左右的伟人,“自由”和“历史”分坐两旁,代表了法国的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
带着对伟人的崇敬,我走进了这座圣殿。建筑平面呈希腊十字形,长100米,宽84米,高83米,设计大胆,内部空间轻快优雅。站在大厅中央的十字交叉点上,中央穹顶直径达21米,离地近70米博士,在内层穹顶上开启圆拱巴黎第一大学在哪个区,四个带拱的扁平穹顶将其托起,著名画家安托万·格罗特创作了大型天顶画,地板上的图案也与穹顶呼应。
1830年“七月革命”之后,先贤祠内部绘画的主题改变,主要描绘的都是法兰西历史上的重大事件,或是关于圣日内维耶的传说。例如这幅油画就描绘了她去世的情景。
教堂主祭坛的位置不再是十字架,而是一组大型群雕—— 《国民公会》。国民公会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最高立法机构,中间的女性就是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她被士兵所包围,在路易十六被砍头后不久也在同一个断头台被斩首。
先贤祠可不仅仅是名人墓室,有着科学上的重要意义,这里有一个永远“进行时”的科学实验—— 傅科摆( )。
1851年,法国物理学家莱昂·傅科曾在先贤祠做了一次成功的摆动实验,用来证明地球的自转。实验就在先贤祠最高的穹顶下进行,长67米的摆挂着重28公斤的摆锤,在无外力推动下,摆动平面沿顺时针方向缓缓转动,从而证明了地球的自转。
关于傅科摆多说两句:摆放置的位置不同,摆动情况也不同。北半球顺时针转,南半球逆时针转,纬度越高转动速度越快,而赤道上几乎不转动。这个实验被评为“物理最美实验”之一,在世界各地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北京天文馆里就有一个它的复制品。
傅科摆可是多灾多难,拿破仑三世曾想将先贤祠恢复宗教性质,将其拆除。1905年,法国政教分离法通过前夕反教权主义,著名天文学家弗拉马利翁( )又重新安上了它。当时实验用的铁环原物于1995年从法国国家公益学校重新移回了这里。
在其四周还有许多创作于20世纪初的雕塑,表现的都是法国大革命期间的故事,例如这组雕像下面的头像是著名思想家狄德罗。
另一侧的房间内,有先贤祠的剖面模型。
先贤祠内部经常会有一些临时展览,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著名的居里夫人。先贤祠由一位传奇女性而生,因此安葬在这里的女性也格外受重视。虽然居里夫人出生于波兰,也不是第一位长眠于先贤祠的女性,却是第一位凭借自己对法国做出的杰出贡献,而长眠于此的女性伟人。1995年当时的法国总统密特朗下令将居里夫妇的棺木移入先贤祠地下墓室安葬。
先贤祠还有一个和上面教堂面积一样大小的地下室,从这里下去,就是许多伟人长眠的地方。墙壁中央暗红色的瓮里放的是莱昂·甘必大的心脏。莱昂·甘必大(1838-1882)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早期共和派政治家,曾任总理兼外长硕士,1882年12月31日遇刺身亡。
就像英国名人削尖了脑袋也想死后葬于伦敦西敏寺一样,想“入住”先贤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条件极为苛刻。这里如今安葬着伏尔泰、卢梭、维克多·雨果、埃米尔·左拉、马赛兰·贝托洛、让·饶勒斯、帕辽兹、马尔罗、居里夫妇、大仲马等,共有72位对法国有卓越贡献的人长眠于此,仅有11位是政治家。
居里夫妇的合葬墓
雨果的墓穴
大部分人的墓穴都是“合租”,简朴的墓室,简单的介绍,有的连墓志铭也没有在职研究生,一如他们平实无华的品质。这些长眠于此的伟人不需要什么华丽的辞藻来赞颂,却因推动了人类历史的进步,赢得了世人的崇敬。
尊重先贤,是一个民族应有的品质,在这座散发着浓厚古罗马古希腊风格的殿堂内,每一位文学家、科学家都承载着整个世界的文明。
Tips:
1、交通方式:地铁10号线-/-站
2、开放时间:4月至9月10:00-18:30;10月至3月10:00-18:00
3、门票:9欧,可用博物馆通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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