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们几个答辩完、彻底解放的师兄,请课题组的师弟师妹们聚餐,包了两桌,以感谢三年来的帮助之情。本来说好我们请客,结果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他一出现,这做东的机会只能双手奉送。
白师兄是课题组的博士后,年纪比我们大七八岁,原本在江苏某大学都做到教授了,因专业发展所限、内部纷争又不断,倦了,想通过读个博士后改变一下未来发展的赛道,最好能重新找到一个专业突破口,拓展一下学术人脉。
可白师兄真正进站后,却发现理想与现实差距蛮大,路子有越走越窄的趋势。因为博士后选课、开题后,基本上是自己在摸索,导师能给予的帮助有限。而名校实验室的资源有限,一个研究生能分到的试验台不过2-3平米,僧多粥少,大多数时间,他以教授之尊,不得不和我们这些穷学生,一起抢烧杯做实验。
两年的博士后生涯转瞬即逝,白师兄两头跑,也没太静下来做学问。好在他情商、财商在线,经常用投资赚的钱,请课题组的师兄弟吃饭,对每一个师兄弟都给予了充分尊重,察言观色、问寒问暖,待人接物、熟稔无比,让每一个和他聊过几次的人,都印象深刻、如沐春风,引他为知己。
白师兄待人接物炉火纯青,润物细无声、低调不张扬,让人觉得与其相处特别舒服,大家也愿意帮他做一些实验室的工作,他呢,也总以老大哥的身份,帮大家疏导学业、感情和生活的压力,整个课题组各人年龄、性格、专业方向不同,但在白师兄、*师姐和我们几个活跃分子的调和鼎鼐之下,相处的都很愉快,每周学术沙龙氛围也很好,在学院里面是出名的团结互助。
博士后快出站时,白师兄那段时间有些黯然,站里没闯出什么名堂,未来还是要回到原来的学校,重操旧业,那样的环境想想都令人沮丧。
某天,我无意中在网上闲逛,看到东北某省政1府平台大量招人的消息。心想白师兄不是东北人么?或许对他有用,就顺手转发了他,并给他发了短信,告诉他好像符合:高学历、东北人、男性、45岁以下、有南方技术工作经验和科研院校背景等,简直是专为他量身定制的。这件事情之后,就忘记了。
一个月的一天,在实验室正在做实验,见课题组交流室门外来了几个陌生人,衣着光鲜、国字脸,略显拘谨的方步中,仍透露着机关干部的痕迹。见我出来,他们凑上来打招呼,这是××大学环境学院么?白××是在这做博士后么?
之前听白师兄提过一嘴,他一揽子材料盖章提交之后,曾托人打听进一步消息,东北朋友说这是主管干部的副//书//记和组//织//部//长亲自坐镇招聘的一批南方高素质人才,要重用,主要考虑是填补MM大//案的塌方式馆员空缺,给东北馆场更换新鲜血液,希望能引进一批南方技术背景的人才,起到腾龙换鸟、振兴东北的作用。
全省上下对此十分重视和期待。经初筛后,有专门的团队会奔赴各地进行多轮精选和实地考察,都是背靠背的,严禁打听、跑动和送礼,让他等待就是了。白师兄考虑自己老家没人,又在南方高校多年,考虑到老家的人情关系和各种馆本位行事作风,渐渐对此事意兴阑珊了。
我反应多快啊,一听东北口音,又见公文包、大背头、仓皇中装作亲切的样子,心中明白了几分,赶紧让到交流室,告诉他们这是白老师所在的课题组,请进请进。
对方见我态度不错,很快就恢复了领导干部的神态,大手一挥,自顾自找了正位坐了下来,说受上面委托,这次谁也没惊动,想实地考察一下白××同志的情况。让我再找几个课题组的老师、师兄弟来,大家一起随便聊聊,实事求是就行。
七八个人坐定后,知道我平时嘴巴能说,吹起来城墙都挡不住,几个师弟师妹不自觉把正对着几位考察者的位置让给了我,我被迫成了主要回话者,白**师兄前途攸关,我正襟危坐博士后出站致谢,压力山大。
几位干部开始貌似信马由缰的问询,期间明显埋了不少坑。比如问白××年纪这么大为何还要读博士后,专业能力如何?身体健康如何?自己动手做实验么?对社会热点事件怎么看、举个例子,上次中美之间的××事件他什么看法,对东北方面的新闻、政策关注度如何等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挖空心思地认真回答,反正都是成段好词。任干部们如何旁敲侧击地挖坑诱导,我都深入浅出、故作不知的顺杆而上,以不变应万变,夸得低调、评得深邃,又不留痕迹,一边仔细介绍和变相的夸白师兄,一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浮夸,要有根有据、低调不奢华、在实事求是上略加引申,点到为止,绝不能引人反感,否则适得其反。
同时,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我一边也在根据他们的回应,调整自己的思路、语气、神态和节奏,直到慢慢的把他们诱导至我渲染描述的语境中,让他们从怀疑、对质、公事公办的问询中,逐渐过渡到津津有味的聆听中。
大家都知道这次背靠背的一线考察对白师兄很重要,前面不敢随便接话,主要负责翘边(上海话,互相帮衬,说好话),后来见气氛嫩越来越融洽,师弟们也开始七嘴八舌的按照我的套路开始热络互动起来。几位干部后来“闻所闻而来,聊所聊而去”,连录音带笔记,满载而归。
考察干部走后,几个师弟过来捶打我,一口激动的连珠炮粗话,说没想到我这么能吹,简直惊天地泣鬼神,这人情,白**无论成不成,他都欠下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个把月,在博士后即将出站之际,白师兄收到了东北某省录用的好消息。后来得知,这一批南方技术干部,录用的级别很高,直接是副处以上,希望能千金买马骨。白师兄因为过硬的材料和几轮面试时的上佳表现,被聘用定级为正处*级,属于同一批考察录用的佼佼者,他的人生境遇,从此掀开了新的一页。
白师兄去东北一年后,不定期传来好消息,三个月后以××助理的身份,协助领导处理技术引进、招商、工业园区等工作,偶尔会来上海出差。这次得知我们几个论文答辩结束,正好在上海对接产业园的公事,就过来一起聚餐。大家围着他起哄,问长问短,小包间洋溢着温暖的同窗之情。
端起酒杯,数年来的苦乐回忆繁繁总总,涌上心头……有单身奔赴上海、寒夜孤灯复习的身影、怀着对环保热情、投身导师门下的侥幸,有开题选题和课题组同伴认真讨论的深夜,有和现场人员打交道从懵懂到熟悉的过程,有师兄师姐在论文研究中出现的困难时给予我的鼓励,有在同一实验室和现场试验同舟共济、相互鼓励的日子,有在深夜楼顶借酒消愁谈论人生的畅快,有苦闷难熬的的文献查阅和论文撰写过程,更有在读书期间完成了结婚成家的甜蜜回忆,这三年,是人生关键阶段中,走的最累最苦、也最踏实,收获最大的三年。
在论文致谢中,我也特别感谢我年迈的父母和善良勤苦的姐姐们,28年来我只是一味地从她们那里索取爱与力量,对老家的亲友多有亏欠,愿离开校园、奔赴工作岗位后博士后出站致谢,能回报他们爱之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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